12月1日，波兰队球员莱万多夫斯基（右）和阿根廷队球员梅西在比赛中拼抢（新华社/图）
北京时间12月1日凌晨，面对波兰队门将什琴斯尼，梅西继2018年世界杯对阵冰岛队之后，再次在常规时间内罚丢点球，但阿根廷队在这场比赛中，仍然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波兰队，以小组第一名的身份进入16强。2:0的比分并不能体现两队在比赛中呈现的巨大差距。有球迷戏称，波兰队莱万多夫斯基（以下简称“莱万”）接球的次数都没有阿根廷队射门的次数多。波兰队主帅米赫涅维奇赛后说：“如果梅西是在为我们踢球，我敢肯定罗伯特（莱万）能进五个球，他需要更多的助攻。”
12月1日，波兰队守门员什琴斯尼在比赛中扑出阿根廷队球员梅西的点球（视觉中国/图）
同组的墨西哥队以2:1战胜了沙特队，但因净胜球劣势，没能从小组赛突围，“世界杯十六郎”的称号就此终结。输球的波兰队进入了16强，莱万称，“这是一场快乐的失利。”
阿根廷队上一次在世界杯上跟波兰队相遇是44年前的事情。1978年阿根廷世界杯第二阶段小组赛（注：过去的赛制），阿根廷队和波兰队的比赛中也出现了点球，但获得点球的是波兰队。制造点球的是阿根廷队的肯佩斯，作为前锋，他回防到本方禁区，在球门线年的苏亚雷斯那样，用手击出了波兰队球员的射门。在当时的规则下，他没有被红牌罚出场。阿根廷队门将扑出了这个点球。那场比赛，肯佩斯梅开二度，阿根廷队同样以2:0的比分战胜波兰队。
肯佩斯在1978年世界杯中打入6球，在决赛中梅开二度帮助阿根廷队战胜荷兰队（视觉中国/图）
击败波兰队后，斯卡洛尼说：“波兰队是一支善于打反击的球队，但我们不允许他们这样做。这与其说是他们的错误，不如说是我们的成果。”
波兰队这场比赛完全没有打出像样的反击，罗梅罗将莱万牢牢盯住，而莱万作为中锋，反击也并不是他最擅长之事。
12月1日，波兰队球员莱万多夫斯基（右）和阿根廷队球员罗梅罗在比赛中拼抢（新华社/图）
夜晚的974球场，波兰队缺一个博涅克那样的前锋。博涅克是波兰足球七八十年代的传奇。博涅克在夜晚的比赛状态要比白天好得多，被称作“夜晚美人”，这是对电影《白日美人》的戏仿。马拉多纳曾说，博涅克是世界上最好的反击型球员。1978年世界杯，博涅克从波兰队的替补成为主力，开始了自己作为东欧第一球星的起步。4年之后的西班牙世界杯，博涅克在波兰队与比利时队的比赛中上演“帽子戏法”，他的第一个爆射进球，是世界杯各种回顾视频经常播放的镜头。1982年世界杯的三四名决赛，波兰队击败了拥有普拉蒂尼的法国队，继1974年之后，第二次赢得了世界杯季军。世界杯后，博涅克转会尤文图斯俱乐部，和普拉蒂尼搭档，在1985年为尤文图斯赢得了第一座欧洲冠军杯。当时的世界仍处于冷战时期，博涅克被视作波兰展示其体育成就的代表性人物。
1982西班牙世界杯， 波兰3-0比利时。波兰球星博涅克在比赛中上演帽子戏法（视觉中国/图）
在这一年当中，莱万牵涉了一些政治话题的讨论。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，足球一直都在政治当中，体育从来都与政治有关，就像大家昨天凌晨看美国队和伊朗队的比赛，看的不仅仅是足球。
波兰的地理位置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其在国际政治上的位置。过去的2021年是波兰的“莱姆年”，为的是纪念波兰科幻作家莱姆诞辰100周年。莱姆仿佛科幻世界的先知，他的作品仍然深刻地影响着当下的创作。在莱姆最为有名的作品《索拉里斯星》里，虚构的索拉里斯星位于一颗红色恒星和一颗蓝色恒星之间。作品创作于1959年，红星和蓝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冷战的两大阵营，而波兰处在分界线上。
《索拉里斯星》的能指涵盖无限广阔的时间与空间。小说中的那片胶质海洋，能捕获人内心中最隐秘最聚焦的部分，将其化为实体，生成可感可触的“客人”。简单一点说——强烈的想象能成为现实。
12月1日，阿根廷队球员阿尔瓦雷斯（右上）攻入球队第二球 （新华社/图）
阿根廷队和波兰队的这场比赛，大家聚焦的是梅西和莱万——一位7座金球奖拥有者和一位金球奖争夺者的对决。在梅西和C罗（克里斯蒂亚诺·罗纳尔多）霸榜金球奖的时代，莱万展示出强烈的对金球奖的渴望。他在2021年的金球奖评选中败给了梅西。梅西在巴黎领奖的时候，对台下的莱万说：“很荣幸能和你一起战斗，我觉得你值得一座金球奖。”因为新冠疫情，2020年，《法国足球》停发了金球奖，莱万错过了最好的机会。2021年，《法国足球》专门给莱万设置了一个奖项——最佳前锋奖。莱万领到了一个仿佛扁平化了的金球，好比是索拉里斯星上的胶质海洋在识别人的内心渴望时，出现了某种偏差——这是一个走样的“客人”。
莱万大概是为了修正这种偏差，从拜仁慕尼黑队转会巴塞罗那队。尽管诺坎普的国王梅西已经身在大巴黎，但巴塞罗那对包括莱万在内的许多球员仍然有巨大的吸引力，这不仅仅是一家俱乐部，更是球员们渴望汇集的“索拉里斯星”。
12月1日，波兰队球员莱万多夫斯基（左）与阿根廷队球员梅西在比赛后相互致意（新华社/图）
巴塞罗那队已经连续两年从欧冠跌落，去参加欧联的比赛，这反证了梅西对于巴塞罗那队的重要性。梅西在俱乐部层面已经无需证明自己，但在世界杯上，球迷还需要将他跟马拉多纳比较——他缺一座世界杯。如今已是欧足联副主席的博涅克在卡塔尔世界杯开赛后说，“我不认为当今足坛很能凸显一个球员，我们所熟知的一些球星，他们可能会体现出决定性，但想要赢下比赛，需要他们带动球队。马拉多纳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捧起世界杯，现在梅西则需要球队的帮忙才能去争取，不过这支阿根廷队确实有机会。”
从上次阿根廷队跟波兰队在世界杯交手的1978年算起，阿根廷的世界杯征战史上布满了东欧球队的名字：波兰、匈牙利、保加利亚、苏联、罗马尼亚、南斯拉夫、克罗地亚、塞黑、波黑……有的国家名字消失了，有的国家名字出现了，这是东欧历史在足球世界的展示。
11月26日，波兰队球员莱万多夫斯基在对阵沙特队的比赛中进球后庆祝，这是他在世界杯上打入的首粒进球（新华社/图）
莱万生于1988年，他出生后的一年，在许多波兰人看来，“漫长的二战”才真正结束。博涅克的波兰队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带来的荣光，已经开始远去，包括整个东欧在内，他们需要在新的世界足球秩序中，去寻找自己的位置。
1990年世界杯，是旧版图和新版图的分水岭。阿根廷队在这届世界杯小组赛的东欧对手有苏联和罗马尼亚。罗马尼亚队的哈吉被称为“喀尔巴阡山马拉多纳”。阿根廷队以1:1战平罗马尼亚，艰难地以成绩较好的小组第三名出线。在和苏联队的比赛中，马拉多纳用手挡住了对手的头球攻门，再次上演“上帝之手”。有意思的是，每当阿根廷的球星“出手”时，阿根廷的那届世界杯就能走很远。
1998年法国世界杯，克罗地亚队的普罗辛内茨基（左）、苏克（中）、阿萨诺维奇在对阵牙买加的比赛中庆祝进球 （视觉中国/图）
11月28日，塞尔维亚队主教练德拉甘·斯托伊科维奇（左）在对阵喀麦隆的比赛中指挥（新华社/图）
阿根廷队在四分之一决赛中遇到了南斯拉夫队。南斯拉夫队的10号斯托依科维奇被称为“巴尔干马拉多纳”。他是卡塔尔世界杯塞尔维亚队的主教练，也曾经是广州城队的主教练。“巴尔干马拉多纳”在和阿根廷马拉多纳的点球大战中，将点球踢在了横梁上，再加上阿根廷门神戈耶切亚扑出了两粒点球，南斯拉夫被阻挡在4强之外。此前，南斯拉夫队在小组赛击败阿联酋队，南斯拉夫队球员普罗辛内茨基攻入一球。1998年，当普罗辛内茨基在世界杯上攻破牙买加队球门时，他代表的已经是克罗地亚。他成为了世界杯历史上第一个为两个国家都取得进球的球员。1987年，南斯拉夫队获得过20岁以下世青赛冠军，其中的球员苏克、普罗辛内茨基、萨维切维奇、博班等人，多年以后开始为新的国家队效力。在贝尔格莱德红星队，为南斯拉夫赢得唯一一座欧冠奖杯的普罗辛内茨基、萨维切维奇和潘采夫，被称为“巴尔干三个火枪手”，与“荷兰三剑客”、“德国三驾马车”齐名，那是令人怀念的足球世界的黄金时代。
2006德国世界杯，阿根廷队对阵塞黑队的比赛中，梅西替补登场并打入个人首粒世界杯进球（视觉中国/图）
梅西的世界杯之旅始于2006年德国世界杯阿根廷队和塞黑队的比赛，他在那场比赛身披19号球衣出场，下巴光洁，长发过耳，灵动轻逸。今天对阵波兰队的比赛，是梅西职业生涯的第999场比赛。在阿拉伯世界的冬夜，他仍是旅人。
旅途前方的世界杯光环笼罩之处意味着什么呢？球迷心中都有不同的“客人”，是爱其所爱，愿动之以情。像莱姆所说的那样，“我们不知道该拿其他的世界来做什么，一个世界对我们来说足够了。”四年一度的世界杯，球迷大都是为了各自的世界而来，并将对球队的热爱推到大力神杯这个引力无比巨大的星球边缘，在其并不光滑的表面上去感受足球和人生的况味。